薯田流水记之

你以为庄先生很道德的么

你以为庄先生很道德的么？

近来除了“港股自由行”大礼救市，能体现特区遭受恩宠的还有一系列文艺节目，其中便有这戏以人传。喜欢听戏的朋友都说哇香港人民恁地有福。为了不辜负这个福气和戏迷朋友提前两个月电话购票的热情，老身我积极响应，“檀板清歌”和“名剧展演”各捧一场。

几个月前《桃花扇》留下的余音还没散，昆剧的音乐我是喜欢的。这次再听，果然更加好听了。那个青春版《桃花扇》，做的是卖相，这次的中老年男人中年老女人，加上那些板声笛声，才真是绕梁。昆剧的词，无疑是写得最好的。至于视觉，喜欢中国戏剧要凭想象，空无一物想出宫阙楼台千军万马也还罢了，那容易做，要把老头老太化作美少女美少年，我这样直接的浅薄的，暂时还逮不着力。我揣测，旧时唱堂会的时候看官们向往的，除了音乐，怕也有美少年美少女，然而青春年少一瞬即逝，所以一定要粉墨，加想象。唱上面，我觉得比较难欣赏的是假声，特别是大量用假声的生，他们的唱和说让我头皮发麻，似乎闻到酸腐假作之气，和那之下的狎（我不知道对小生假声的欣赏来源于何，对未变声的少年童贞的爱？但他们的唱词又常常充满成人的意淫。如果象《不良教育》那样，纯洁美少年尖细地唱《月亮河》，那又不同）。全本的名剧我听不了，旦净末听得美美的时候突然走出个假嗓的生来，那是很令人沮丧的。所以我还是听折子的好。

展演那晚有一折《蝴蝶梦 说亲回话》，我要记一笔。这个《蝴蝶梦》相当的诡异，和庄周梦蝶的意思几乎是没什么关系的，除了借用那个名。它原来是取明代传奇话本，那里面的庄周是一个希望修练得道的中年男人，某日途中经过坟地，见小姑娘扇坟，便前去搭话，得了些启示，然后诈死，变做美少年楚王孙来试探自己的妻子田氏。《说亲回话》讲的是楚王孙派老苍头去跟田氏说亲的事。好在这一折没有假嗓美少年，只有田氏和老苍头。旦角的戏，我是喜欢的。并且那晚是梁谷音，行云流水的唱，花枝摇摆的做，美不胜收。那晚的《玉簪记》和《长生殿》也很好，忽略掉潘必正和唐明皇的话。

不过最诡异的是这个剧本，全不是才子佳人或帝王将相的路数。话说老苍头领了楚王孙的命，流着口水去找还在守灵的新寡田氏说亲，顺带眼睛吃冰淇淋，田氏一听是美少年来提亲，立刻变成sex and the city的款，喜得抓耳挠腮，倒贴银两，立马要嫁。老苍头吃了田氏豆腐，还反问，哎呀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先生嘛。田氏恨恨道，呸，你以为你家庄先生很道德的么？他经过上坟的小寡妇，都要搭讪一番，还拿了人家的扇子做纪念。听到这里，全院狂笑。田氏太生猛，全本里，后面还有劈棺取脑起尸还魂的事。那真是很cult了，几乎可以大卫林奇。明话本里，流传民间的东西里，很有一些妖魔鬼怪的变态材料。那时中国人混乱的道德观，有志之士可以深入挖掘。

2007年8月31日